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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7章 【末世】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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情侶面對薛定諤的第三者, 不論男女, 經常希望對方能詆毀辱罵假想敵, 比較出高低,從而獲得安全感與優越感——看吧, 我對象看不上你。

但人家未必想要被他看上, 甚至想燒高香慶幸沒被看上。

程衍說的狠話,安撫住了寧小雨。

兩人在房中親吻一番後,他才回到陸戰康的房間休息。

M絲毫不避忌房子裏還有四個大活人, 將夕歡當作人形抱枕一樣, 可惜他已經是個大寶寶了,不能再像剛相遇時, 當個小小只的少年鉆進她懷裏。不過,現在她能夠枕著他的手臂入睡, 亦有另一番樂趣。

他一低頭,一擡手,就能碰到她的臉。

她皮膚溫軟Q彈, 不是一團爛肉, 不會戳著戳著就戳出一個洞,或是裏面鉆出一條蛆寶寶。

臉小小的, 可以輕松被他一手覆蓋上,有奇怪地吸引他的氣味, 若有若無, 撩撥著他本就過度活躍的神經。

抱住夕歡的時候, M永遠處於一種滿足又饑餓的狀態。

趁她睡著了, 啃一下臉,滿足。

想往下啃,被姿勢難住了。

M定住片刻,活動一下上半身,頭使勁往前伸。

可惜他再不像人,身體長度也是固定的,無論怎麽想伸長脖子,也沒辦法親到她的鎖骨。他怕動靜大了會驚醒她,只好維持住一個不舒適的姿勢,讓她睡得舒服點。M對靠在身上的活物睡眠很敏感,確保夕歡陷入沈眠後才敢不規矩。

沒受傷的他並不需要太多睡眠。

長夜漫漫,光是戳她臉頰,他就能戳一個小時。

白天喪屍不會出來巡街,再作息不定時的人也被迫變成早睡早起的健康人士。

翌日清晨,程衍和陸戰康醒得最早,前者走出客廳時,正好和半躺在沙發上的M對上眼,他一雙眼睛如黑漆漆的星塵風暴,狙得他腳步一頓。M缺乏人情交往的常識,連客套的微笑也欠奉,對上眼神的下一刻便低下頭去,專註看夕歡,怎麽看怎麽可愛,每個輪廓線條都合他喜好。

看見夕歡枕著其他男人的胸膛睡覺,程衍氣不打從一處來,但昨天把話說絕了,沒給自己留退路,她也不再屬於他了。

跟在他後頭的陸戰康納悶:“你定在這當雕像呢?”

“陸哥,”程衍回過神來,瞥沙發上的連體嬰似的男女一眼,低聲提醒:“這樣……不太合適吧?”

陸戰康順著他的視線望去,意會後翻了個白眼:“哪裏不合適?只要別弄出太大動靜,招來麻煩就行了,人安安靜靜的睡覺,你這有女朋友的別老盯人家姑娘睡相才是真的。”

在頭兒這邊碰了釘子,吃癟的程衍閉嘴不言,忿忿的靠墻佇立。

夕歡睡眠質量不錯,但警覺性不低——女性獨居練出來的,在程衍走入客廳的瞬間,她已經清醒了大半,只是懶得睜開眼睛,接下來兩人對話,亦鉆進耳中,她聽得一清二楚。

程衍還將她當成自己的所有物來吃醋呢?

可笑。

不過,這種情況並不罕見,不止男人,女孩也經常對前任耿耿於懷,這仿佛是一種‘我扔掉的,別人也不能’的心態,是以能坦然接受對方已經不屬於自己的人是少數。

夕歡睜開右眼,映入眼簾的,便是M低頭時專註地凝視著自己的俊臉。

……漂亮歸漂亮,委實挺嚇人的。

兩只眼睛像不亮的車頭燈,他又逆著光,整張臉都沒入陰影中,乍一看過去,整個視線範圍被他占滿了,被這樣一雙眼註視著,如同被按進冰冷潭水,冷得她一激靈,瞌睡蟲都被凍死了。

“你別嚇我啊。”

夕歡一手撐著沙發坐起來,將凍嚴實了的瞌睡蟲撥落下來,在陽光下化成微塵。M眨了眨眼睛,唇畔刷了個無辜的微笑,並沒有覺得自己有在嚇唬她。她被這地主家的傻兒子笑得沒脾氣,跟客廳的另外兩人道了聲早安。

“早。”

“都起得挺早的,”陸戰康和顏悅色的點了點頭:“搜出了不少食物儲備,可以撐一陣子了,平時沒事做的話,都有自由時間,想去哪也行,不回來也沒人管。”

在避難所的時候,成員要勞作,種些好養活的農作物,聊勝於無。或是加固圍墻上的障礙物,加強喪屍入侵的難度——那是在末世中想好好活下來,等待國家重整旗鼓,過上災難前安穩日子的普通人,力能做到的最多事情。

而覺醒了異能的新人類,只需掠奪即可。

沒有網絡不能隨時集結,也不好整日強制成員呆在基地裏,所以陸戰康一般在活動過後會劃出數天自由時間,期限之前得回來,超過期限的就當在外面浪死了,沒收私人財產。

比起避難所,新人類作風更自由,宛若盜劫旅團,到處行惡。

說完,陸戰康端詳三人片刻,想到睡得特別好的寧小雨,懷疑這四人隨時能演一出瓊瑤劇,而除此之外,也不像是能鬧出大風雨來的人——鬧這鬧那的,對他們也沒有好處,於是放心地交代兩句,叮囑:“要是小雨想出去活動的話,最少得兩人跟著,你們不願意跟的話,去隔壁管我要人,不要走太遠。”

寧小雨戰鬥能力較弱,但具有珍貴的戰略價值。

陸戰康很重視她的性命。

緊接著,他便出門找相熟的核心成員商量下一步計劃去了。

有些話,自然是不能讓新成員聽見的。

陸戰康走後,程衍松了口氣,覺得外人走了,可以好好說話。

只是他的目光旋即落到M身上,這家夥也是個外人,還是特別不順眼的那種。

“醒了就別在沙發躺著。”

“哦,”夕歡從善如流地往前一趴,將M當成人肉墊子:“那我在他身上躺著。”

“……”

程衍氣笑了:“沒想到你還有這麽不要臉的一面。”

“客氣,在不要臉方面,劈腿的您才是宗師級別的。”

夕歡老實不客氣的刺回去。

然而男人心海底針,聽到‘劈腿’兩字,程衍反倒有種微妙的愉悅——原來她還是介意這件事的,比起她生氣,他更不願意看到她轉眼就找到新歡,將他忘在腦後,軟下嗓子:“是我不好,你怪我沒事,不要糟蹋自己。”

“我哪兒糟蹋自己了?”夕歡被他出色的腦補能力驚住,認為他有當娛記的才能。

程衍隱晦道:“我知道你不是隨便的人,真的,不值得,你覺得我是壞人你罵我好了,我不值得你這麽做。”

夕歡明白了,合著在他眼中,自己跟小M粘一塊就是隨便地糟蹋了自己,而且還是因為他?她鮮少在生活中碰到這類型的男人,往往在交往初期就篩掉了,偶爾深入認識,都是為了寫作取材——因為這類男反派在小說一抓一大把,這時親身上陣面對,品出了一點新鮮感。

她仰起頭,澄澈眼瞳倒映著M英俊的輪廓。

他忘了保持微笑,沒有表情的臉看著有點冷色調的神秘,像是不合時宜,放錯地方的雕塑藝術品。

如果跟這樣的帥哥發生暧昧,叫糟蹋自己,那她真覺得平時應該多往死裏糟蹋一下。

視線對上五秒。

五秒說長不長,說短不短,專家說對視4秒可試著交往,也可從中分辨對方是否喜歡自己。但M顯然不在其中之列,他高純度的黑使光芒陷落其中,只剩下毫無表達欲望的冷漠,漂亮而沒有靈魂,大抵只有顏控會對這樣的臉心動——還有夕歡這種博愛的人。

五秒後,她認為自己可以欣賞這類型。

M猶豫,這時候是不是該微笑一下?

接著,她挺了挺腰身,對準M的嘴唇,吻了上去。

柔軟嘴唇相貼得毫無預警,帶有一絲涼意,一觸即分。

夕歡擡手,指腹碰了碰自己嘴,覺得很可以。

如果吻有味道,M就是薄荷味的。

“什麽意思?”

M拉了拉她的手,語帶困惑卻毫不害羞,一臉躍躍欲試,欲求不滿:“我還想再碰一下,可以嗎?”

夕歡教他:“可以啊,這叫接吻,親一下。”片刻又覺得太不解風情,也沒必要,止住聲音笑著環住他的後頸,可是這次不必她主動將他後腦按下來,他已經懂得低頭尋求她的軟唇,心態像好奇寶寶,動作如不知節制的高中生,無師自通地學會顙更深入的吻法,幾乎要將她吞吃入腹,連根骨頭都不給她剩下來。

……圍觀整個過程的前男友先生震驚得說不出話。

他其實也不相信,她會那麽快就找到新歡,畢竟她有多喜歡自己,他很清楚。

——他只是想敲打一下她,讓她別太過分親密!

怎、怎麽就親上了啊?

不應該啊!

☆、【末世】

嘗到甜頭,M的手圈住她不盈一握的細腰, 吻得更深入。

這是無師自通的主動, 夕歡只要讓他得寸, 他即進尺。

考慮到沒有在第三個人面前表演親熱的特殊興趣, 夕歡推開他——手都探進上衣裏了,他體溫偏低的手按在後腰上,神經末梢傳來的涼意使她回過神來,不至於被吻得窒息。M的肺活量遠優於常人,這一下吻得不管不顧的,長吻如缺氧。

被推開的M凝望著她,依然沒什麽表情。

只是舌尖舐過上唇時, 對她的渴求外露而不加掩飾的。

夕歡驀地發現, 自己撿回來的小少年, 似乎比想象中更有攻擊性,也確實不能用看小朋友的目光去衡量他的舉動了。

她念頭剛起,M便察覺到她的情緒變化,孤冷的臉上果斷刷了個乖乖的笑容, 看牢她笑, 乖得人畜無害,只是心裏不斷重覆播放著‘我還想要我還想要我還想要……’的聲音。

夕歡擡手捏了一下他的鼻梁,訓他:“你乖一點。”

明明是她先親他的。

“好。”

M很乖覺,雖然沒人教過他情商,但他對於是非對錯並無興趣,在絕大部份的事情上都能作讓步, 何況是唇舌之爭。她讓他乖,他應著就是了,該親還是要親。

夕歡正過頭來,轉目看向僵住了的程衍,姿態放松,眉毛一擡,屬於‘夕歡’的風騷氣息戳得他心頭一跳。明明是看習慣了,看膩味了的長相,這一刻卻重新有了新鮮感。

一半是因為靈魂換了人,一半大抵是源於出軌的人多少有點賤性。

得不到,偷摸著來的,總是更加有興趣。

夕歡管他有沒有興趣:“我跟我男朋友做什麽,不用你操心。”

程衍:“男朋友?”

M一臉好開心的呆著,不發表意見,她說什麽都好。

“剛剛決定的。”

“他同意了?”話說出口,程衍就覺得自己問了個蠢問題。

“你同意吧?”

夕歡征求新任男朋友的意見。

被點到名的M份外乖巧的一點頭,看得程衍格外窩火,看向M的眼神,只覺這娘炮從眉梢眼角全是惡心人的小白臉。接著,認為自己超乖,應該被獎勵一下的M擅自低頭輕啄她軟嫩臉頰,滿足了,且很機靈的沒問‘男朋友’是什麽意思。

程衍不說話了,擱墻角自閉去,而沈默的時候,還算是眉清目秀的男人。

只是和M相比,差了一個次元的等級。

獨享臥室的寧小雨睡得格外好,沒人叫醒她,她起晚了許多,待她走出客廳的時候,程衍已經坐墻角自閉一個小時了。問清原由後,寧小雨立刻放心了,姐姐有了新歡,她也不用因為姐夫選擇了她而愧疚,更不用怕程衍回心轉意,倒是看男友一臉不快,她小聲勸道:“你別擔心了,姐姐向來有自己的想法,而且明哥看著不像壞人,再說了,就算他有什麽不好,以後我們一起行動,他敢欺負姐姐……”寧小雨攥緊了小拳頭,揮舞一下:“我會教訓他!”

沒有化妝品,連洗臉的水都欠奉,她仰著的素顏臉龐依然幹凈秀氣。

太可愛了。

程衍心潮柔軟,抱著寧小雨輕吻一下額頭,心情略有好轉。

他沒做錯決定,小雨比她姐姐更好,更適合他。

“好,聽你的。”

各懷鬼胎的四人呆在一室裏,氣氛略顯尷尬。

夕歡和M都不在乎別人眼光,只是旁邊不時瞟來的目光實在難以忽視。

根據陸戰康的話,這兩天是自由時間,他們愛幹嗎都行,但街上也沒什麽好逛的,空蕩蕩,白天會少些喪屍出沒,但太陽一曬,到處是屍體氣味,臭不可聞,聞多了會生出一種茍活著沒意思的死念。

程衍不想一直尷尬下去,領著女友坐到客廳茶幾後面,面對著沙發,他拍拍地板,看向夕歡:“來談談?”

屈膝坐在M懷裏的夕歡一掀眼皮:“好啊。”

完全沒有坐到地板上的意思。

程衍猜她心裏有氣,倒也不強迫,便在地上打開話匣子:“這次找到食物儲備,讓伊甸又能撐一陣子了,陸哥不在,這話我只跟你們說,”他壓低了聲音:“軍方已經研制出特效藥,可以初步解決喪屍的問題,如果能將喪屍解決,那恢覆過往的日子也不是妄想了。”

“這麽大的事,聽誰說,誰會跟你說?”

“我後來覺醒了第二種異能,其中一種瞞了下來,沒有告訴陸哥,”程衍指了指自己的耳朵:“我能聽清很遠處的細微聲音,我們投奔伊甸第二天,陸哥帶我們去襲擊軍方駐點,我們死傷不少,小雨發揮了很大作用,所以我倆才迅速得到了信任。那邊也沒剩下多少食物資源了,所以陸哥才急著再奔襲第二次。”

夕歡並不很相信他的話,就算異能是真的,但他也不一定會說實話。

何況,她和他之間剛才的氣氛劍張弩拔得隨時打起來都不奇怪。

察覺到她的懷疑,程衍坦然說:“我知道你不信我,覺得我沒必要把重要情報告訴你——是的,我說什麽感情牌都沒用,我就說明白了,光是我和小雨兩個人辦不成事,我的異能需要人保護我才能發動,她更加沒有攻擊力,我需要你們。比起之前的些許恩怨,利益才是建立起信任的基礎,你討厭我,怪我就好了,我希望你們姐妹不要因為我翻臉。”

雖然最後半句十分欠揍,前半段卻是智商在線的人話。

簡單點說,就是一法師一奶媽下不了副本,需要倆近戰。

而夕歡和M展示出來的異能,都是肉體強化方向的戰士。

他續道:“如果我跟陸哥說——我懷疑陸哥有可能已經知道了,因為他翻過駐點的文件,駐點士兵的情報也是文件來往得知的。我們組織名字叫得響亮,殺殺普通人還行,在城市裏攪渾水的能力也有了,但如果真有能整治喪屍的疫苗出現,胳臂擰不過大腿,早晚要恢覆和平。官方既往不咎是最好,萬一陸哥想投誠,賣了我們呢?我不信任他。”

比起一個跟自己有過親密關系,現在鬧翻了的女人,他對侵略性十足,也受到小雨崇拜目光的陸戰康更具戒心。

夕歡思索片刻,心中一動:“想投誠的是你。”

“對,”

程衍痛快承認:“我不想幹壞事,不想殺人,不想趁亂搶掠。我聽說其他城市的疫情已經初步得到了控制,”他說了一個日期:“四天後,支援會到達港口,我們想先一步去,舉報伊甸做過的惡行。”

“……”

程衍進一步鼓動:“你不要以為陸戰康真把我們當夥伴,他根本沒想到喪屍問題會得到控制,才會幹出襲擊軍方駐點這種喪心病狂的事!”

連陸哥都不叫了。

夕歡與他對視著,心思千回百轉。

她對什麽組織都不感興趣,只想找機會弄死這對狗男女,有機會單獨行動是最好——碰面時寧小雨跟著一隊人,如非必要,即使是在書中世界裏,夕歡並不想殺活人,即使是指揮M去殺也一樣。

對方主動送人頭,她似乎沒有拒絕之理,當下一彎唇角:“好,戰略合作,”她強調:“看在小雨的面子上。”

“好。”

聽到她答應,程衍心頭一松,覺得夕歡還記掛著妹妹,這事就穩了。

寧小雨既感動又內疚地看住夕歡,轉目望到在姐姐背後當吉祥物的M,冷不丁來一句:“你一定要好好對我姐姐啊!”

“……”

M眼裏根本沒有第二個人,心情很好的撥弄著夕歡落到肩上的發絲,讓她自己尷尬。

夕似笑非笑的撇她一眼:“放心吧,他是個只喜歡我的小弱智。”

小弱智沒發現自己被損了,仍舊在偷偷開心。

事已說定,四人決定趁著自由時段離開,輕手輕腳的不招人註意,剛出門就與另一位成員碰上面了,覷了寧小雨一眼,叮囑程衍:“好好保護妹子啊,要不要我跟著來?你們出去幹嗎?”

“到附近熟悉一下環境,不會走太遠。”

“行。”

大家都是臨時組起來的,沒有多麽深厚的戰友情,看確實有數人跟著,他便不再多話,鉆進另一個單間裏,程衍暗暗松口氣。

夕歡牽著M的手,發現他已長大得可輕松將她的手裹在手心裏。

她擡起頭,撞上他的視線。

M也正好在看她?

不,應該是,一直在看著她。

夕歡被他看得忍俊不禁,用指甲戳一下他的手心,在頹垣敗瓦中得到些許約會的樂趣——雖然他很沒男主相,但她至今也沒見到像是原文男主角的人出現,該不會設定為女主角搶回程衍吧?要是M是反派,那只能想辦法洗白了。

只是看這地主家傻兒子的氣質,委實想不出他能怎麽反派。

☆、【末世】

程衍想得很多。

異能者——尤其是肉體強化方面的,對食物需求會減低, 他和寧小雨這方面弱些, 三天不吃飯是極限了。

所謂新人類, 一切進化方向都是為了更能適應末世的環境。

食物少, 那就低耗,但萬事是相對的,所以新人類沒事也更不愛活動,他觀察過伊甸成員,狀若閑談的做過調查,他們之中不乏和平年代外向活躍人士,如今卻是統一的鹹魚, 自由活動時間幾乎都呆在房間裏睡覺。

大家都餓。

他記得夕歡加入時對陸戰康作的保證, 他們二人吃得都少, 可以支撐數日。

陸戰康敢讓他們自由活動,就是因為他完全掌握了食物儲備——跑去哪說到底都不過是為了食物而已,普通人對異能者的排斥很大,避難所的食物還不夠分的, 還不如呆在他這邊。

他也想過, 即使投誠,對方也可能對他們沒興趣,或者像避難所研究所一樣對異能者殺之而後快。但疫苗制成,百廢待興之際,異能者能夠貢獻出的力量遠比一般人大,程衍認為自己是有價值的, 官方不會加劇矛盾。

他念過書,見識過官方的力量,深知異能者就算在一般人面前可以一敵十,在裝備精良的軍隊面前都是渣渣,如果鐵了心要鏟除所有異能者,他們與伊甸在一塊,早晚等死,興許死前能多殺幾個人,但那有什麽意義?

程衍不想死,多殺幾個人也並不會覺得回本劃算。

如果投誠能夠被收為官方所用,他不介意出賣這些所謂的新人類。

只是想活下去,最好,活得更好而已。

算盤打得啪啪響,卻沒想到身邊同行的人也正打著如何殺掉他的算盤。

空蕩蕩的街道上,蒸發著存在感強烈的臭味,有人類的,也有喪屍的——當兩者變成真正的肉塊後,似乎沒有了將之區分開來的必要。伊甸據點附近特別多屍體,他們為了方便行動清過一遍場,但為之而產生的屍體自然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內了,隨之而產生的疫情也大多只能影響到沒有覺醒異能的普通人。

在經歷了半年的災難的程衍和寧小雨眼中,這已經是看慣了的景色。

對夕歡來說,卻感到了強烈的不適。

無論她怎麽做心理建設,也只能攥緊牽著的手,擡頭看一眼沒心沒肺的M洗洗眼睛。

就像無數次開坑後一樣,她想穿回去扼住自己的咽喉,問她為什麽不選一個輕松點的題材。

但事已至此,也不可能放棄已經寫出的故事。

何況,她很想知道會有一個怎樣的結局。

如今看來,在設定大綱時的自己還是有點良心的,讓苦苦掙紮的人等到了藥——雖然有可能是為了過審作考慮,內容不能太消極。

港口距離頗遠,路上遇過三輛車,都是油耗盡了被棄置在路邊的。

見寧小雨面露疲色,程衍勸道:“再撐撐,最好白天能走到適合休息的地方。”

“嗯。”她小聲應好,知道晚上喪屍出沒,會更加危險。

平常打車兩小時能到的地方,用雙腳來走,仿佛沒有盡頭。

寧小雨腳程慢,實在走不動了,只好在一處麻辣燙店休息。裏面歇著兩只休眠狀態的喪屍,均被M先行解決。

店內彌漫著難以言喻的氣味,並不比外面好多少。

坐下後,夕歡問起:“小雨對陸大哥來說,挺重要吧?我們離開有一段時間了,只是在附近走走的說辭不攻自破,無論是想逮我們回去還是猜想她遇到了危險,會來找我們嗎?”

“可能會,”程衍不避諱道:“但應該無從找起,我沒聽到有人跟著。”

聽見是夕歡問的問題,M主動插話:“沒有活人在後面。”

有了M的保證,可信程度就很高了。

麻辣燙的方桌上蒙著一層灰,夕歡也沒所謂了,手肘撐住桌面,瞥向程衍。

雖然是雙胞胎,但換了靈魂後,舉手投足間一靨一笑予人的感覺都不一樣了。

微微上挑的眼形嵌著略淺的眼瞳,她和寧小雨不一樣,不會有事沒事都朝人笑,許多時候不及妹妹討喜,但當她不再是他的女友後,這點冷淡就成了撓在心頭上的貓爪子——會出軌,還專挑窩邊草來吃的人,無論看上去多麽人模人樣,自制力跟條狗沒分別,可能還不如受過訓練的狗。

同樣的臉,不笑的時候,有種撩人心魄的冷艷。

程衍被看得忘記了自己下一句想說什麽。

“沒人跟著,也就是這裏只剩下我們四個了,”她唇角一勾,優美唇線抿出明顯的笑意,視線上揚,定睛看牢程衍這張路人中算是清秀,在M面前則完全淪為平庸路的臉:“我覺得,你還不如選擇跟陸大哥合作呢。”

夕歡的聲音脆生生的,透著股清冽的甜,標準發音入耳動聽。

程衍聽得心神蕩漾,被女友偷偷在桌下擰了一下手臂才回過神來:“我不信任他。”

“那你信我?”夕歡擡眉,仿佛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話。

“我相信你。”

要不是寧小雨就在旁邊,程衍都覺得語言並不夠說服力,想要捉住她那只晃在臉邊的白嫩小手了。

我相信你。

這四個字,程衍說得緩慢有力,擲地有聲。

夕歡相信這是真話,最少有一半是真的——要不然他就不會選擇和她合夥,當然了,也是無奈之策。這麽一想,她向陸戰康謊稱自己是肉體強化方向異能者一事,倒是誤打誤撞成就了今天的程衍上門送人頭。

再次碰面時,她的態度亦麻痹了他。

夕歡的說辭與他為了減輕罪惡感的自我開脫不謀而合,可謂正中下懷——她怪他也好,別怪小雨,她是該怪他的,但為了妹妹和共同利益,可以合作。

這一層,程衍是想明白了。

他惟一想漏了的事情,就是夕歡根本不在乎這個所謂的妹妹,更不需要與他合作謀求生存。

她只想有一個比較方便,在不傷及第三者的情況下,解決掉這對狗男女。

寧小雨:“雖然我覺得陸大哥人挺好的,但肯定不如姐姐跟我親。”

“是嗎?”夕歡一擡下巴:“幫我把門關上,別讓他們跑掉。”

程衍反應過來了,然而M的速度更快。

關掉店門後,還有空一手逮住拔足想跑的程衍,一手扼住他的咽喉,像提雞仔那樣提溜起來。

夕歡和顏悅色的沖他們昂了昂下巴:“我不知道你除了耳朵特別靈以外的第二個異能,也不打算問,問了不一定給我說實話,反正你有什麽異動,我就會叫他捏碎你的喉嚨……唔,喉嚨碎了好像會直接死掉啊?”她沒有當壞人的經驗,此時全靠演,隨性的擺了擺手:“唉,你把他腿先打斷再松手吧。”

“姐姐,你做什麽啊?快阻止他啊!”寧小雨面色煞白。

這個要求很好懂,M兩腳就將程衍膝蓋踹斷,他痛得五官扭曲,發出慘呼的剎那猶被捏住咽喉,M過了兩秒才想起來要松手,松得耿直,雙腿無法站立的程衍往前撲,勉強用雙手撐著地面,揚起了一地的灰塵。

“程衍!”

寧小雨也跟著撲過去,雙手亮起一層淡淡綠光,摸向程衍傷處,緊接著被夕歡一腳踹個仰倒——她沒控制好力度,人差點飛出去了。這是作為奉公守法好公民的她第一次對活人實施暴│力,支著下巴思索片刻,沒品出什麽快感來,大抵是沒有做惡人的潛質了。

“能不能乖一點跪著聽我說

夕歡曼聲笑言:話?畢竟我也不是什麽壞人,也想好好的跟你們聊聊天啊。”

她的一腳剛好踢在寧小雨肋下,她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——

覺醒異能前,程衍和姐姐將她保護得好好的,除了受驚挨餓受涼,都沒受過皮肉之苦。

這回挨到真家夥了,疼得眼淚啪嗒啪嗒的掉下來,人清醒著,卻不再過去用異能給男友治療了,只敢遠遠的求情:“姐,你突然怎麽了?為什麽要打斷程衍的腿,有……”她想說有什麽沖她來,不過迎上夕歡愉悅的笑顏,忽然不敢把這個逼裝完,生怕她來一句快樂的好哇。

M不關心這兩人的生死,夕歡也沒說要留活的,兩腳下去程衍的膝蓋骨碎得不能再碎,只能匍匐在地上,肉蟲似的抖半天。

夕歡很有耐心地等他找回說話的能力。

程衍額角貼著微涼的地板,一臉的汗和眼淚,全是疼出來的,狼狽得不想擡頭:“你、你……想聊什麽?有話不能好好說嗎?”

他兩只腳到底怎麽樣了?

小雨能治好嗎?

他不想殘廢,程衍怕極了,怕殘廢,也怕死,疼痛影響了他的判斷,態度和腰骨一樣軟。

“我現在不就跟你們好好說話嗎?”

夕歡也在慢慢的找話,偏著頭,鞋尖擡起他的下巴,滿是臟泥的球鞋鞋底輕輕碾過他的臉頰:“程衍,你現在的臉,和我的鞋底很相稱,我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哪個比較臟,比較惡心,”她嘆氣:“說到哪裏了?對,剛才說到信任的問題。”

殘破的店面,除出地上兩人粗重急促的呼吸聲外,安靜得連空氣也要停止流動,在密閉空間裏,那微妙的臭味更加濃郁了。

夕歡自覺沒有特殊愛好,她並不為此感到高興。

但屬於‘寧小魚’的部份,則興奮得快要影響她的情緒——上兩回穿書的角色性格都很平和,沒大仇怨,寧小魚不同,她恨透了程衍和寧小雨,恨入骨髓,已成本能。

居高臨下地俯視二人,夕歡的眸光冰涼,聲音穩穩當當的述說下去:“我以前也很信任你們,畢竟是親妹妹,男朋友,又一起經歷了那麽多,逃亡過,我抱著你躲在貨車後箱裏,捂住你的嘴怕你叫出來吸引了喪屍,你應激反應把我的手咬出血了,我也將嘴唇咬破了皮,我們維持著那個姿勢直至後箱縫裏漏進來陽光。我以為我們是過命的親姐妹。”

夕歡側著頭,稍稍陳述了一下原主的記憶,語氣溫柔愉悅得像是詠嘆調:“我信任你。”

☆、【末世】

店內,陷入一段長長的沈默。

這也是第一次, 夕歡被原主記憶殘留下的激烈感情影響到, 她不得不調整呼吸, 提醒自己, 她是夕歡,不是寧小魚,寧小魚是她創作出來的角色。

覺醒時,寧小雨立刻想到向程衍求助,這時她六神無主地望向程衍,卻只看見一個抖成篩子的背影,登時更慌了。

而程衍知道自己沒有退路——寧小雨是她的妹妹, 是她惟一的家人, 無論有多憤怒, 好歹有這層關系在,他才是那個殺起來沒負擔的仇人。如果他什麽都不做,夕歡可能二話不說先殺了他洩憤消氣,留寧小雨活口。

見了棺材落了淚, 程衍決定自救。

他咽下一喉嚨的疼痛, 膝行兩步,往地上磕頭認錯:“是我賤,是我錯了。當時她跟我說她覺醒了異能,一直很喜歡我,想跟我走,我覺醒異能不久, 仍然在懷疑自己是怪物——覺醒真的是好事嗎?我想帶上你一起走的,但寧小雨說新人類和舊人類之間的對立矛盾太嚴重,我們不可能帶著一個普通人走……”

“她說得太好聽,我一時鬼迷心竅,又想到你以前那麽保護她,既然已經被發現了,那起碼姐妹倆能活一個下來。要是我知道你也會覺醒異能,我肯定帶著你一起跑!”

劇痛和恐懼將程衍平常思路明晰的腦子燒成了一團漿糊,被逼到絕境時的說辭如同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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